编者按：传统中医中药如何传承创新，造福百姓健康？应如何看待医患关系？“单独二孩”政策实施，医院、家庭准备好了吗？3月9日下午，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两会特别节目“做客中央台”主持人胡凡、新媒体观察员海滨，专访全国政协委员、国家卫生计生委副主任、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局长王国强。

人物背景：

16岁下乡当知青，在内蒙古建设兵团，他是身穿白大褂的卫生员；20岁在北京中医学院负笈求学，他的梦想是做为民祛病的好中医；走出学校大门虽没有号脉问诊，但坚守医疗卫生不曾远离；作为国家卫生计生委的管理者，他牢记百姓生命大于天，制定每项政策慎之又慎。他就是全国政协委员、国家卫生计生委副主任、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局长王国强。

神奇疗效坚定学中医信心

主持人：王主任专门学过中医，您是怎么走上学习中医道路的呢？

王国强：我16岁上山下乡到内蒙古担任过赤脚医生，中医和西医都学。在下乡期间接触了一些常见病、多发病、慢性病的中医治疗。后来有机会上大学，1974年我考入北京中医学院中药专业。但因为中医中药不分家，所以也要懂得中医理论、中药药性。我想可能是因为我是赤脚医生出身，所以走上学习中医中药的道路。

主持人：过去是给病人把脉，后来是给国家的卫生、中医药事业的发展把脉。今年是我国全面深化改革的开局之年，改革也是全国上下都要进行的一场大的考试。在这里请我们的新媒体观察员海滨，代表大家问您一些问题。

海滨：有网友问您上一次看中医是什么时候？老百姓到哪去看中医最靠谱？

王国强：我基本上没有看中医。因为我身体很好，不需要去看病。全国现在有比较完善的中医医疗服务体系，有3500多所中医类医院，另外还有不少中医门诊部，这些都是我们中医服务的阵地。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阵地，是城市里的社区，现在我到了不少地方都看到，包括上海、天津、北京，在社区里面最火、人气最旺的叫中医馆或者国医馆。

海滨：您从来不去看医生，请问您的养生秘诀是什么？

王国强：虽然我不看中医，但是经常看望老中医，不是看病。前不久我还去江苏南通看望了国医大师朱良春，到上海看颜德馨，然后又到南京看了周仲瑛和徐景藩。现在政府命名的国医大师就30位，而且至今又去世了8位。国医大师中我最熟悉的是北京的李辅仁。

我跟这些国医大师接触，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他们的养生秘诀。国医大师们的心态都非常平和，他们的目标就是看病，就是解决老百姓的病痛。当他们治好了一个病人以后，病人给他的回报就是说我吃了你的药效果很好，这是他心理上最大的安慰。另外，家庭的和睦、子女的孝顺也很重要。

海滨：经历过让您感到中医特别神奇的事吗？

王国强：40年前，我还在内蒙古下乡当卫生员的时候。那时候农村缺医少药，老百姓到夏天特别容易得痢疾，而且是得血痢，我就是用马齿苋、大蓟治好了很多人。那个时候还没上大学呢，都是从赤脚医生手册上学来的。

还有一件让我非常得意，也感到神奇的事情，就是遇到一个小孩，从炕上滚到底下还烧着火的锅里头，把屁股烫伤，两块皮都掀掉了。抱着来到我这儿。我把鸡蛋煮熟了把蛋黄拿出来，用蛋黄煎出的油，涂在纱条上并敷在伤口上，3次就好了，而且不留疤痕。这是我从民间的偏方里学习到的。这让我感到中医和单方秘方的神奇，也为以后上大学树立了信心。最近有一个老干部在医院诊断出心脏早搏，医生认为必须要安起搏器。我让他去看中医吃中药，现在明显好转。这就是中医中药的效果。

海滨：关于中医药您有没有一个自己的中国梦？

王国强：中医药作为优秀的医学科学，为中华民族的繁衍昌盛做出了贡献，同样也应该为实现中国梦、实现中国人的健康梦做出贡献。　　

海滨：有一项调查说，九成的医生说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再选择做医生。您怎么看这件事情？

王国强：作为一个医务工作者，作为一个医疗卫生行政管理部门的领导，看到这样一个局面，听到这样一个统计，心里很不是滋味。在任何一个国家，医生应该是最受尊重、最神圣的一个职业。但是在我们国家出现医生不鼓励孩子去学医，医生在岗位上还要受侮辱、挨打甚至被害的现象，确实令人很痛心。

海滨：最后一个问题问您，《时间去哪儿了》这首歌知道吗？想问一下您时间都去哪了？您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吗？如果给您一段充足的时间，想把时间花在什么事上？

王国强：我的时间都被工作占有，一年有多于1/3的时间到基层。我的爱好就是打太极拳。如果有一段充足的时间，就睡觉、听音乐、看看书。

中医优势导致需求不断增加

主持人：您是学中医出身，研究中药的，现在又是国家卫生计生委的副主任、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局长，如果您周围的朋友、亲戚身体不舒服的话，您会推荐他们去看中医还是西医？中医和西医在您的心目当中，究竟占据着怎样的一个位置？

王国强：这个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有些疾病还是要尽快去看西医，但是对于中医有优势的病种，应该选择中医。中医理论是整体系统的辨证论治，这个疾病什么原因得的，病因病机在哪里，能够做出分析并从整体的角度处方用药。在用药方面应该先用非药物疗法。

在妇幼保健这块应该提倡中医药服务。因为对妇科病如一些月经病，中医有非常好的疗效。对儿童的疾病，采取中医推拿按摩、捏脊办法治得很好，而且是非药物的，儿童在发育过程中应尽量避免接触抗生素、激素类的药物。另外，在不孕不育方面中医药也有非常好的办法。

主持人：一些癌症患者可能也会采用中西医结合的方式来治疗。

王国强：对，有的癌症手术后放化疗配合中医药，能够减少放化疗的毒副作用，这个已经成为共识。另外，有些不能手术的，在减少痛苦、带瘤生存方面，中医药很有优势。

主持人：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启动中医“治未病”，请解释一下中医“治未病”。

王国强：中医“治未病”是《黄帝内经》中提出来的，叫“上工治未病”，意思是最好的医生是让人不生病的医生。中医药学最精华的、跟西医药不同的，同时得到西方高度认可的，就是防重于治的原则，就是养生文化孕育的养生方法。我概括中医“治未病”就是三句话：未病先防、已病防变、愈后防复发。首先是想办法不生病，未病先防，这是最好的。如果得了感冒，千万不要让它演变成肺炎，及时阻断，叫已病防变。而病治好了还要注意复发的可能。我非常高兴地看到，现在老百姓对这个理念的接受程度以及需求在不断增加。

主持人：社会上有人利用中医神奇的地方，做一些歪文章，如一些自称神医的伪大师。在您看来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现象？接下来在这方面是否还会针对性地开展一些工作呢？

王国强：首先应该看到人民群众对健康的需求在增加，他要寻求包括中医在内的各种知识、技术、方法，这呈现了一个非常大的市场。在这个过程当中，有人钻了空子，这些人一不是什么大师，二也不是中医界的知名人士，甚至连行医执照都没有，不是医生。从张悟本事件发生之后，我们认真总结、分析，认为一定要保护好老百姓这种需求，并通过给老百姓提供健康科学有效的中医药知识和技术引导好这种需求。

国家中医药管理局一方面认真组织总结前几年开展的“中医中药中国行”活动的经验，另一方面组织了中医药文化建设和科普专家委员会和相关专家队伍，中华中医药学会还专门组织了中医药科普知识和养生保健知识的巡讲团，到全国去巡讲。我们现在还在积极地推进“中医中药中国行·进乡村、进社区、进家庭”。另外，提升基层中医药服务的能力，做到两者结合。

推动中医药“七位一体”发展

主持人：据我们了解，首届国医大师健在的还有22位，大都年事已高。去年开始启动评选第二届，并且要求从医的年限要在50年以上。我们有没有一些办法来传承他们的从医经验，让更多的人受益？

王国强：现在好中医还是少，我们想通过这样的评选一方面把更多的好医生挖掘出来。我国现在13亿多人口，我们才30个国医大师，这次再评30个也才60位，太少了。我觉得我们关键的是要创造能够让国医大师辈出的环境。当前，做好30个第二批国医大师的评选活动，跟第一批国医大师一样建立工作室，让他们带徒弟，把他们的经验很好地传承下去。另外我们也希望如果老中医身体条件允许的话，还可以做一些讲座。

主持人：您如何看待中药的毒副作用？

王国强：严格来讲，中药的毒副作用是最小的，和化学药品相比较它是植物药，是天然药，应该是毒副作用最小的。中医药是天然的、生态的、绿色的医疗方法。现在大家认为中药有毒，好像中药不能吃。这个事情应该怎样分析呢？第一，中药治疗疾病的一个很重要的原理就是在调理人的不平衡状态，中医叫偏颇。寒性疾病用热药，热性疾病用寒药，达到一个动态平衡。在这个过程中，有些药物的化学成分可能有毒性，但是要注意，中药不是生药直接入药，是经过炮制的。比如乌头碱是有毒的，抹在箭上射人的话要中毒。但是炮制以后，减毒增效了。还有半夏等中药，所有有毒的中药经过炮制以后把毒性降低到最小，把药效提高到最高，这就是中药标准化和炮制的目的。

另外，有些被认为是毒性的成分，恰恰是治疗疾病的有效成分。举一个例子，我们的老卫生部长、院士陈竺，他研究出来的治疗急性白血病的药物砒霜，就是从中医的民间方里总结出来的。砒霜是毒药，但从砒霜里提取的三氧化二砷却是治疗白血病的有效成分。所以看中药有毒没毒、有效没效，是药物有效成分所在，还是对人体确实有害，应该有明确的分析。

主持人：如果中医想更好地走向国际，除了让他们更多地了解中医药以外，还需要做哪些工作？

王国强：首先我们还是要立法，要加快中医药立法进程。国粹应该有国法来做保障。而且现在中医药发展形势很好，国外也认同也有需求，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更需要从国家层面把它用法律的形式保障起来、推动发展。另外我觉得我们要推动中医药“七位一体”的发展。所谓“七位一体”就是中医的医疗、保健、教育、科研、产业、文化和对外合作与交流的“七位一体”，这些方面都是相关的。

比如说医疗水平要提高，一定要跟教育水平提高联系起来，在学校里真正培养出好中医。而真正信中医、用中医的人才能培养出来好中医，养生保健也是这样。养生保健就是防病，养生也是中医的一个特点。特别现在，国务院提出了要发展健康服务业，健康服务业的一个很重要内容就是发展中医养生保健，这个市场需求很大。说到科技，要让我们研发的药能够更有效，标准规范更清楚；中医对很多疾病的认识从基础理论到临床路径都研究得非常好，这样能更好地保障中医药的发展。还有怎样实现科学种药，而不是乱种药，中药产业发展也很重要，怎么样从农业、工业、服务贸易这些方面更好地发展。文化就不用说了。这几年国际上对中医药的需求日益增长，而且外国人主动要求到我们中国来学习中医。希望政府间签订中医药合作协议的国家越来越多，说明中医药在走向世界、在海外发展的进程中越来越被大家所认同。

怎么样让它走好，走得远？还是要强自身。我觉得还是要把中医在国内做好、做规范，从法律上、标准上、规范上、疗效上、药物的研发上，包括服务、贸易、政策上来加以完善。

主持人：说说您的马年心愿。

王国强：我希望马年马上推动落实十八届三中全会所提出的关于完善中医药事业发展的政策和机制，通过改革发展使得中医药更好地惠及百姓。　　

和谐医患关系，强管理堵漏洞

主持人：陕西富平贩婴案发生后，很多人都觉得特别震惊，国家卫生计生委以后会考虑从哪些方面防止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王国强：发生陕西富平案我们非常痛心，要强烈谴责这种行为，特别是发生在妇幼保健系统，已经丧失了人的良知，要严惩。这件事提醒我们在监管和日常管理方面还有漏洞。国家卫生计生委在事情发生后很快就提出加强产科管理的四项规定，把可能出现的漏洞堵死，杜绝此类案件发生。

主持人：今年两会上有90位政协委员联名向大会提交了紧急提案，建议将医疗机构列为公共场所来进行安保。您怎么看待暴力伤医事件？有解决办法吗？

王国强：首先我认为暴力伤医和医患关系紧张是两个性质的事情。医患关系紧张可能是医生和患者之间对健康和疾病认识上的不对称、服务上的差别造成的。但是暴力伤医是犯罪，这样的极端行为应该受到谴责。医疗界的委员们希望能够为我们的医院创建更好的安保环境，所以提出要把内保变成安保，把医院作为公共场所来给予安全保护。

由于医疗资源分布不均衡，现在医患关系紧张的情况基本上都是在大城市，而且是在三级甲等医院，但三级甲等医院也很难满足大家的需求。好医生、专家、设施还是少，在这样的情况下就容易造成矛盾。所以也希望民众理性认识这些现象。同时应认识到，在科学技术尚有不及的时候，会出现有病治不了的情况。另外也希望我们的医生能够更好地和患者交流，更好地解疑释惑，让患者的疑虑和对一些疾病的看法得到释放和正确引导。

把“单独二孩”政策落实好

主持人：去年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启动“单独二孩”政策。大家想知道，这一政策开始实施后，我们的医院准备好没有，比如就有妇幼保健院的院长担心床位不够。

王国强：据了解，广大群众认为这是一个惠民的好政策，但如何把好政策真正落到实处确实是一个问题。我认为生育政策的最终结果是应该让每一个符合政策的家庭能够生育一个健康的孩子。要保证这一点，确实要做好生育政策的服务工作，其中特别重要的是妇幼保健服务工作。据测算，每年将要新增200万新生儿，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妇幼保健的服务能力，以及刚才讲到的像床位等问题应该说还存在着差距。想落实好这项政策，第一要广泛宣传，普及健康生育的政策、妇幼保健的知识，使符合政策准备生育的家庭能够获得科学的支持，了解在什么情况下怀孕，在什么情况下能够生一个健康的宝宝，需要有些科普知识。

主持人：现在北京和天津的政策规定，生第二个孩子和第一个孩子间的时间间隔要不少于4年。北京还规定，生第二个孩子的妈妈要达到28周岁以上，所以将来可能高龄产妇或高危产妇增多，这涉及到母子的健康问题。有什么方法能把这些高危风险降到最低？

王国强：这个政策实施这几年里可能都面临这个问题。卫生计生委为了把这件好事做好，一是积极推动妇幼保健服务体系的建设，长期增加妇幼保健的服务机构、服务人员、服务设施，在国家发改委的支持下积极推进这方面的建设。二是在把已有妇幼保健机构的力量充分调动起来的同时，让计划生育服务站把提供计划生育服务和妇幼保健结合起来，做好这项工作。（本文由中国中医药报记者白晓芸据央广网文字实录整理）